拾明看不见秦谨玉,但听出她态度转变,就让她把那卷经的内容说给自己听,一路避着人走一路念,把那卷经说了个差不离。
秦谨玉看见的又是不一样的说法。
同样生来异相,却并非一体双面,而是一体双魂。
双面佛原来也只是一位贫家子,出生后是个男孩,就没有丢进河里淹死,家里父母好好养大了。但等他会说话以后,异相就慢慢显出来——他会自己和自己说话。
本来嘛,小孩子,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做不出?一开始没人放在心上,可等这娃娃自己能跑能跳了,他也没改掉这个毛病,有时候还指着自己的脑子说里面有个哥哥弟弟,会出来陪他玩,说话时口吻也很不一样,要么高高兴兴露着笑,要么一脸肃穆甚至带凶相。
再大一点,他就给另一个自己起了名儿,还好奇其他人为什么看不见对方,把家里人吓坏了,正巧遇上天灾,家里穷,于是父母商量把他过继出去,再后来就一路流落在外,偶然接触佛法,便入了佛门,毕生苦修,终成正果。
这两卷经书差距实在太大,秦谨玉转述时一边说一边害怕,她从未听闻这种怪事。姜遗光却没在意,他自己还亲眼见过将离呢,这时也起了疑心:到底哪卷说的是真的?
喜面佛认为,他占着身体,怒面佛是另一个魂魄,二人共居一体。
怒面佛则认为他们一人一具身体,背身相连,却互不干涉,也互不通识。
还是说两边都有问题?
另一个更让姜遗光疑心的点——两卷经书内容大相径庭,结局倒是一致,即他们二人苦修佛法,修成正果。然而何为正果?如何修成?
他们的执念就是这个“修成正果”吗?
很快来到了后院,过长甬道,转弯,绕过或穿过一两个小院子,最后在一间熟悉的院门外停下。
正是放着水井的院子。
现在还好,院子里没人,外面有几个要经过的也被拾明打发走了。
没等对方问,姜遗光就说:“还需要秦姑娘下去看看才好。”
寺规特地把井列出一条章程来,这口井一定不一般,但他碍着规矩不能靠近,更不能打开。姜遗光虽怀疑另一面可能是真,但在没有把握前,他不想贸然尝试。
倒是秦谨玉,她现在可以试试。
秦谨玉脖子都往外冒凉气,低声急迫道:“不好随便下去吧?谁知道里面有什么?”
姜遗光看背对着自己的人转了过来就要倒退着跑,猜到她想退缩,伸手把人按住:“不必担忧,寺规写在那儿,井下即便有东西也害不了你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秦谨玉咬咬牙,还是把那些人告诉自己的、文霁月就在井下的话说了出来。
她明明看见文霁月已经死了!现在说她在井下又是什么意思?她可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!
她也知道井底下一定有什么古怪,她在看过新的寺规之后就想过查探,但那群入镜人这么一说,她就打消了念头。
姜遗光把正对自己的苍白人影扳过去,秦谨玉被他扳正重新看向小院门口,他问:“你眼里的井是怎样的?井盖打开了吗?”
秦谨玉不得不探头去看,末了道:“是打开的。”
姜遗光说:“可我眼里的井盖是合上的,还钉了钉子,不让人开。”
如此一来就更可疑了,这口井到底有没有封起来?
哪面是真?哪面是假?
姜遗光退了一步:“既然如此,劳烦秦姑娘凑上前看看井底有什么吧?你也知道我不能靠近。”
他保证道:“在下拳脚功夫不算太好,但带人离开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。秦姑娘若是看见什么,只管喊我。对了,秦姑娘身上可有绳索?”
入镜人身上都带着细长绳索,不知用什么料子做的,火烧不化、刀割难断。秦谨玉明白他的意图,就把绳索取了出来,一头拴在自己手腕上,一头在拾明这端。
比起下井来,去井边看看这个法子更能被她接受。
她还不放心,眼看拾明把绳索也往自己手腕的位置系了个死结,才松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