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三十夜,十点。
给高云歌打了三个电话后,终于有一个视频电话被接通。摇晃的镜头里,高云歌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,而是急匆匆从室内走到幽暗的路边,待坐到那辆二手吉利的主驾里,才问宋洲:“怎么了?”
好巧不巧,宋洲也坐在帕拉梅拉里。
明明是他一刻不停地给高云歌打电话,电话通了,他又板着一张脸,拽得二五八万,仰着鼻孔问高云歌:“你去相亲了没?”
高云歌明显哽住。
他吸了吸鼻子,先反问宋洲:“你去了没?”
“那肯定去了啊。”宋洲眉飞色舞,手指头晃动像在摇花手,一个个数给高云歌听,有在美国读mba的,有上市公司的二女儿,还有做短视频带货的达人……
高云歌听得很仔细,还会嗯声点头。宋洲再问他有没有去相亲,他笑着摇了摇头,很实诚地说:“哇,我这样的相什么亲啊,跟着我过苦日子?不行不行。”
宋洲脖子一伸:“?”
宋洲怒捶心口,巴不得把自己砸吐血。
他义正严辞地纠正高云歌这个回答里的两个错误:“首先!你对我还是不够信任,我宋洲怎么可能去相亲呢,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听出来,我这是激将法,希望你多关心我在温州过得怎么样。其次,你虽然人没去相亲,但听你这话的意思,你还有颗想去相亲的心呐!难道说别人跟你不过苦日子,过好日子,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甩了我?你好狠的心啊!”
高云歌脖子一伸:“???”
高云歌被宋洲质问得哑口无言,他属实是有点懵。他的沉默在宋洲看来都别有一番心机。
“好好好,好你个高云歌。”宋洲彻底委屈上了,“被我说中了吧!我算是看透了,你居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。”
“我不负……?”高云歌话都说不利索了。
他甚至有些错乱,深呼吸好几次后坦白道:“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,你那天晚上之后,为什么还要联系我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以联系你?”宋洲话茬接得特别快。
高云歌有理有据:“因为你说感觉像是梦醒了。”
“对啊,”宋洲理所应当,“所以这应该是一段关系的开始,而不是结束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高云歌想说,可是他已经把所有能给的都给宋洲了。他咬了咬唇,说出了自己的困惑,“你也没有给出很大的反应啊。”
“你想看我什么反应?跟以前一样要死要活?”宋洲捏着声线,“高云歌~快从了我吧~不然我就去死给你看~~~”
高云歌被宋洲的夹子音逗笑了。
他们能气氛融洽地谈论起三年前的事情。高云歌说他以前确实不能理解宋洲的歇斯底里,直到妹妹也出现类似的症状。
他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摸自己小腹,隔着衣服触碰有纹身的位置,仿佛能用肉体的疼痛来感同身受。他问宋洲之后有没有去医院看过,他妹妹就做过很多测验,光选择打勾就要好几千块钱,宋洲从鼻孔里哼气,对这些报表嗤之以鼻,拒绝把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等同于一种冷冰冰的分类,不管那个分类有二十四种还是两亿四百种。
但他对国内外精神卫生科的那一套流程如数家珍。
他说自己才不吃药,这辈子都不会吃药,他宁肯偶尔emo时常发疯,也不允许身体叽能受到精神类药物的影响。
高云歌:“……”
高云歌总不能吐槽说,你也没有很持久啊。
“啊……不过你好像也没有很爽的样子。”宋洲的声音示弱了,是为自己欠佳的表现感到遗憾。
两人陷入有些尴尬的微妙沉默里。
在这个阖家团圆的大年三十夜,两个人手机镜头全都正对着自己的脸和驾驶室的配饰。
“你知道吗,”宋洲“嘿嘿”一笑,嘴角忍不住上扬,“每次我觉得心情很不好、有很多抱怨的话想跟你说的时候,但只要看到你,唉!我就挺高兴的,都想不来是什么人什么事惹我不开心了。”
高云歌问:“你跟家里人吵架了?”
“还能有谁。”宋洲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白眼。
他说宋恩蕙也觉得他明年应该留在温州,高云歌和他姐统一战线,连连点头,说确实没有必要再回山海市。
“但你又不跟我回温州。”宋洲脾气又上来了。两个城市开车路程不到一个半小时,被他俩整出牛郎织女的感觉。